赛金花知道,自己已难容于“清议”,于是改名为傅玉莲,在陕西巷内重起炉灶,干那妓女的营生。便又有那当权的大臣,如洪钧的同窗好友孙家鼐、洪钧的儿女亲家陆润祥等,容不得她在京城里出丑,丢人现眼。公元1903年,为了替死去的洪钧老状元遮丑,他们借着赛金花的“金花班”旗下一个叫凤玲的姑娘服食鸦片自杀,解散了“金花班”,把赛金花赶出北京城,勒令她返回原藉苏州。
名花晚景亦冷清
人老色衰的赛金花,已被当作肮脏无用的东西抛弃掉。她在离开京城的时候,想起过去那些求她的人,现在谁也不看她、谁也不想她,她的眼泪就在眼圈里闪烁;接着,两颗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,慢慢地顺着面颊滚下来;泪珠源源不断地涌出,而且越流越快。
赛金花坐在离京的车子上,在车轮单调的吱呀声中,眼睛直勾勾的。她但愿别人都不要看她。她想到人们看她时那鄙夷的神情,就把腰板挺了挺,坐得更直了一些。在清朝皇宫的一片庆功声中,而坐着马车萧瑟离开的赛金花,终于在背人处哭出了声来。
回到苏州,赛金花带着一颗被创伤的心,忆及旧日的繁华,恍如一场春梦。她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女子,三十初度,风韵犹佳,哪里就肯这样终老苏州?于是再度来到上海寻求发展,却已难比昔日的风光。挂起“京师赛寓”的牌子,已是自贬身价,由当日的“书寓”降到了“长三”的等级。就这样不死不活地拖了2年后,她终于进入了第二度婚姻。
这次结婚的对象名叫曹瑞忠,是沪宁铁路的总稽查,为人忠厚、实在。这次赛金花是下定了决心由绚烂走向平静,做一个安安稳稳的家庭主妇。她送给与她患难相处了十几年的旧日相好孙作舟,孙三爷的临别礼物就是证明。这件礼物是一把精致的象牙骨摺扇,上面画着一株垂柳,题着一首诗。诗是这样写的:
昔日章台舞细腰,任君攀折嫩枝条。
从今写入丹青里,不许东风再动摇。
可是,第二次婚姻并没有给赛金花带来平静和幸福。其间,数度的亲人亡故,使她陷入悲痛之中。1911年辛亥革命成功,满清朝廷被推翻,她的丈夫曹瑞忠也因急性肠炎离开人世。她再度过着漂泊的生活。
此时的赛金花,已年近四十,就像一杯陈年老酒,虽然饱经沧桑,却散发出醉人的醇香。一位早先认识的恩客、当时正担任民国政府参议员的魏斯灵,适时对她伸出援手,把她带到北京,同居在前门外的樱桃斜街。到民国六年(1917)的夏天,赛金花改用赵灵飞的闺名,随着魏斯灵回到上海举行了隆重的新式婚礼,算是开始了几年平静、幸福的夫妻生活。
民国十一年(1922),赛金花春天丧母,夏天丧夫。
魏斯灵死后,魏家认为她是红颜祸水,常常对她无情地奚落。忍无可忍的赛金花,迫不得已搬出了魏家,在居仁里一处平房内闭门寡居,一主一仆靠着典当和借债度日。这时赛金花已经是50多岁的老太婆了,病容憔悴,两鬓斑白,已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就是曾红透半边天的一代名花。
民国二十五年(1936)冬天,赛金花终于油尽灯灭,享年65岁。多亏她故乡的一些名士发起募捐,总算为她办妥了后事,葬在城南陶然亭附近,与香塚、鹦鹉塚为邻。
当时报上登了一幅挽联,对她的生前与身后都进行了评价概括,其联如下:
救生灵于涂炭,救国家于沉沦,不得已色相牺牲,其功可歌,其德可颂;
乏负廓之田园,乏立锥之庐舍,到如此穷愁病死,无儿来哭,无女来啼。
由赛金花亲笔题写的“国家是人人的国家,救国是人人的本分”,至今犹存于博物馆中。她那拳拳爱国之心,比起同时期的卖国贼、汉奸来,犹胜千万倍。“自古风尘出侠女”便是对赛金花一生的真实写照。
赛金花生前死后,先后有曾朴以她的一生经过写了一部著名小说叫《孽海花》;另一部著名小说——吴趼人的《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》里,也曾提到她;樊樊山以她在八国联军侵华时与瓦德西的一段恋情为中心,撰写了《彩云曲》;刘半农和学生商鸿逵合作,亲访赛金花本人,晤谈十多次,撰成《赛金花本事》;熊佛西、夏衍分别编有《赛金花》的剧本。著名画家张大千为她作肖像画,齐白石为她题写墓碑。鲁迅、林语堂、胡适、夏衍等人的文章中,也多次提到了她。
[本文选自本人所著《中国历代名人情感揭秘》,中国经济出版社出版。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