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:www.gushigu.cn 作者:佚名
◎夏伦茨
对自己生命的重大时刻浑然不觉
在《真探》第三季当中,个体再一次被痛苦长久萦绕,又在转瞬之间为仇恨摧毁。它比具有类似气质的剧集《利器》更锋利,黏稠的悲剧渗入社区每个角落,毫不留情地将它反噬。像怀有作家之梦的女主角艾米莉亚所设想的,这个故事仿佛重演了杜鲁门·卡波蒂的名作《冷血》:“打这以后,向来不加防范、夜不闭户的村民们发现:疑神疑鬼的念头改变了他们,那阴森的枪声在多年老邻居之间点燃了猜忌的火花,他们像陌生人一样怪异地相互打量。”
艾米莉亚的梦想从一开始就展露无疑。在学校搜集少年失踪案的线索时,警探韦恩遇见了艾米莉亚。她正为中学生们朗读诗歌,韦恩显然被未来的妻子迷住了。那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,魅力一部分源自年轻女性的蓬勃生气,另一部分当然是诗歌的力量:
“告诉我一个故事。
在这狂热的世纪,在这疯狂的时刻,
告诉我一个故事。
将它编成星河耿耿、银汉迢迢的故事。
这个故事名为时间,
但是你切勿说出它的名字,
给我讲个深藏喜悦的故事。”
罗伯特·佩恩·沃伦的诗歌使剧集富有寓言色彩,愈发成熟的马赫沙拉·阿里为这个偶尔遇到诗与爱的男人注入了灵魂。表面上沉郁、无趣的韦恩,仿佛被什么刺到,那根刺可能是爱、文学或时间。这个一成不变的男人,发现了某种自己无法清晰感知的可能性。但他对自己生命的重大时刻浑然不觉,那根刺的意义将与时间一道徐徐展开。
对于韦恩、艾米莉亚、韦恩正直的搭档罗兰,这个时刻都是意义非凡的。少年失踪案、个体困境和爱生发了太多线索,它们相互缠绕,严密地阻塞这些凡人的生命。他们的故事以三条时间线呈现,生活出现希望的韦恩、十年后遭遇挫折的韦恩、以及再过25年正与失忆争斗的韦恩,他们互相打量,努力探寻那桩关涉生命意义的悬案。
可以想见,谜底揭穿时观众会产生挫折感。案件动机竟然只是无节制的爱,剧情越引人入胜,案件动机越偶然,观众体会到的冒犯和空虚就越发强烈。除了一些天生的直觉,韦恩原来只是个意气用事、犹疑,偶尔恶毒,把情感掩藏在内心深处直至遗忘的普通人。
编剧尼克·皮佐拉托似乎刻意回避了经典侦探剧的程式,放任个体生命淹没案件本身。当然,他的抱负本来就是通过探案来探索形形色色的角色。韦恩无法摆脱的荒诞感,显然正是生活的本来面目,他无力主动去改变什么;反而是与他隔阂渐深的艾米莉亚,用写作完成了对短暂人生的超越。
剧集结尾走向温暖,只是对于正直、坚强等高贵品质的有限报偿,而非廉价的妥协。它同时提示了历史循环的可能性:两个骑自行车的非裔小朋友,几乎重演了全剧开端的一幕。
生命却如玩笑般失控
故事还有更具体的一面。《真探》的第三季比备受好评的第一季更坚实,但哲学魅力也相应遭到削弱。在这里,无论标尺是世纪还是时刻,阿肯色小镇中的命运都与美国社会紧紧地牵绊着。
艾米莉亚读诗的1980年,罗伯特·佩恩·沃伦已经成为美国第一位桂冠诗人,还是仅有的普利策小说与诗歌的双料获奖者。沃伦来自不远的肯塔基州,他成长于小镇,在作品中描绘南方生活,热情支持民权运动。《国王班底》中的民粹主义政客形象,在特朗普年代变得异常清晰,再一次证明了他超越时代的洞察力。这样一位成功的前辈,很难不令艾米莉亚产生超越生命的冲动。
显然,艾米莉亚富有雄心。她大约接近过黑豹党,而今在文学中寻得了生活的新希望。有意思的是,与她一见钟情的韦恩却患有阅读障碍。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,难于阅读,在某一时期逐渐丧失记忆,这些特质令他的生活更加虚无。他从军的动机,仅是倘若战死,那笔抚恤金能让母亲过得好些。从越南归来,重新适应美国生活时,突然出现的刺给他模糊的希望。
那是越战结束不久,惊魂甫定的美国。韦恩习惯于服从命令,严厉些的形容是随波逐流。当他决意尽最大努力去侦破剧中的迷案,生命却如玩笑般失控。拾荒者伍达德避世抗争,失踪孩子的父亲汤姆试图通过信仰自救,他们沉默,生命刹那间获得光彩,然后无可挽回地失败,他们的悲剧集合成为莫大的反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