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峥是个脾气古怪、权高势大的女头人,伸手就能遮掉拉萨河上的天空。她在柳乌堡寨跺跺脚,别说小小的朗泽谿卡要倒塌,就是拉萨的城楼也得摇三摇。她每隔三年,都要挑选一个漂亮的小伙子,当自己的丈夫。今年,不知道倒霉的命运落在哪一个头上?
是水,总在桥下流。勒桑洛珠虽然一万个不愿意,可是,不去也不行呀!他骑了一匹跛了脚的老马,带了一张断了弦的旧弓,插上几支扫帚草做的秃箭。赛马的时候,人家往前面涌,他慢吞吞地跟在后头;射箭的时候,人家朝靶子上射,他的箭就落在脚跟前。
坐在九层城堡上的女头人,单单看中了朗泽勒桑洛珠。她拿出一支七色彩绸装饰的“达达”,(达达:表示权威的令箭。)
插在勒桑洛珠身上,用不大不小母狼嚎叫一样的嗓子宣布:“我不找骑术最好的骑手,我要找骑术最坏的骑手;我不要箭法最精的射手,我要箭法最差的射手。小伙子勒桑洛珠,你就是我的丈夫啦,过三天来成亲吧!”
勒桑洛珠拔出“达达”,双手捧着奉还给女头人,口里还悲悲切切地唱道:
请你听一听吧,
事贵的女头人阿峥:
我不是独身的男子,
我是有妻子的人。
请可怜可怜我刚结婚的妻子,
我不是没有家的少年,
我是有老母的人,
请可怜可怜我快要死的母亲吧!
可是,“达达”也没有人接,哀求也没有人听。勒桑洛珠抬头一看,女头人阿峥已经笑嘻嘻地走远了。他好象看到天塌了、
地陷了、雪山朝自己倒下来了,两眼一黑,倒在赛马场上。
太阳落山的时候,勒桑洛珠总算回到了朗泽朗卡,到底是爬回来的?还是走回来的?还是老马驮回来的?小伙子自己也不清楚。次仁吉姆高高兴兴跑出门迎接,看到丈夫象个天葬场逃回的死人,吓得酒壶掉在石板上,如今还有迹印;食盒从手里落下来,冰糖水果撤了一地。她这样唱道:
请你听一听吧,
阿哥勒桑洛珠!
清早你骑马出发,
脸儿象雪山的朝霞;
为什么你晚上回来,
神色比死人还难看?
是得了什么急病吗?
是闯了什么大祸吗?
是可怕的魔女阿峥,
给你什么惩罚吗?
勒桑洛珠怕妻子难过,便隐瞒了赛马会的真情,回答说:“没得什么急病,只是赛马赛累了;没出什么事情,只是赶路赶急了。”
第二天早晨,楼下响起一串催命的马铃声,一个白袍白马的使者,交给他一封不大不小围裙那么大的信,催他快快去成亲。勒桑洛珠看也不敢看,偷偷塞在卡垫底下。
中午,楼下又响起一串马铃芦,一个黄袍黄马的使者,交给他一封不薄不厚手掌那么厚的信,催他快快去成亲。勒桑洛珠看也不敢看,偷偷塞在卡垫底下。
晚上,黑袍黑马的女头人阿峥,领着男女侍从闯进来。她对勒桑洛珠的阿妈说:“造座好神殿献神佛,生个好儿子献头人,你的勒桑洛珠我带走了,不要流泪应该高兴!”又对次仁吉姆说:“好走马藏北草原有的是,好男子莲花大地有的是,你的勒桑洛珠我带走了,要丈夫你再想办法找一个去。”说完,挥了挥手,女管家索玛然果招呼侍从,象鹞鹰逮鸽子一样,把勒桑洛珠逮跑了。
不过,女头人阿峥要得到小伙子的身体,要不了他的心。她想了三六一十八种主意,也没有办法使他顺从,就把他关进黑洞洞的城堡。勒桑洛珠今天装病,明天装病,身子瘦得象干柴,脸儿黄得象枯叶。他请求在上天葬场以前,和生他养他的阿妈见上一面。女头人怎么也不答应:还是有些下人偷偷地帮忙,说:“让他回去也好。死在堡寨里,有碍头人你的名声。”
阿峥答应他去三天。勒桑洛珠心里高兴,脸上装做痛苦的样子。他从城堡的楼上下来,下一级石阶,赌一声咒:“这辈子是死是活也不踩你了!”“下辈子变猫变狗也不踩你了!”
黑心的索玛然果,是个嘴巴锁上九把铁锁还要挑拨是非的坏家伙。她躲在台阶下偷听了勒桑洛珠的话,七手八脚跑去报告。阿峥叫来屠夫,杀死一头大黄牛,强迫勒桑洛珠顶着湿牛皮踩着热牛血发誓:回去不跟老婆讲话,不跟老婆睡觉。如果违背誓言,就会五雷击顶,象这头牛一样尸分肠断、血溅四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