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:www.gushigu.cn 作者:佚名
避讳字能否为《兰亭序》真伪添一别证 ——也从“揽”字谈王羲之避讳用字 王羲之所作《兰亭序》,无论是文章,还是书法,历代传诵摹写,是中国文化史的标志符号。然而,围绕《兰亭序》的争论也很多,其中最引人关注的话题,就是《兰亭序》是否为王羲之所书的真伪之争。 祁小春先生新著《柳斋兰亭考》,汇聚归纳了他多年研究《兰亭序》的成绩,其中最重要的论述,是《〈兰亭序〉的“揽”字与六朝士族的避讳》一章(下称“《揽》文”),作者在后记中说:“就《兰亭序》真伪问题提出了迄今为止无人注意到的问题。” 《揽》文主要观点是:《兰亭序》中两次写到“揽”字,是王羲之为了避讳曾祖名字中的览字(王羲之父亲王旷,祖父王正,曾祖父王览),加了扌偏旁,改览成揽。《揽》文又通过考察魏晋时期避讳方法,认为用揽替代览来避讳,不合乎当时的避讳规范。以王羲之的士族子弟身份,不可能连续两次以错误的揽字避讳。由此推论,《兰亭序》后半部分文本,可能并非出于王羲之手。如果连文章都不是王羲之写的,《兰亭序》书迹是否出于王羲之亲笔,就更可疑了。 《揽》文的推论,其前提条件似乎还存在疑问:第一,《兰亭序》中的揽字,是否可能并非避讳?第二,即使书写揽字是为了避讳,这样写就一定违反当时避讳的规范吗? 先说第一个疑问,即王羲之在《兰亭序》中书写揽字,可能并不是避讳。 晋初国讳,只上溯司马懿、司马师、司马昭三代(司马师、司马昭为兄弟,实际避讳到祖父),司马懿以上不须避讳。当时的太常博士孙毓认为不妥当,主张追讳七庙,上《七庙讳字议》,文中说: 按《礼》:士立二庙,则讳王父(按即祖父)以下,天子诸侯皆讳群祖。 奏议虽然讨论的是国讳,但从一个侧面证明,当时士人避家讳可能只避讳祖父与父亲的名字。 《揽》文整理出魏晋时期士族犯讳实例27个,其中避讳父亲名字的19个,避讳自己名字的3个,避讳祖父名字的2个,另有国讳1个,官讳1个,不确切名讳1个。在2个避讳祖父姓名的实例中,又是将父亲与祖父连在一起避讳的。由此可见,当时单独为祖父避讳的实例已少,为曾祖避讳的实例更似未见记载。 还有一个反例旁证。东晋时期的著名文学家陶渊明,其祖父名茂(《陶渊明年谱》,中华书局,1986年),但《陶渊明集》中的《拟古九首》,其九有:“枝条始欲茂,忽值山河改。”《陶渊明集》版本极多,也有宋本传世,据中华书局1979年的校勘本可知,这一诗句中的茂字,传世诸本并无改异处。可见陶渊明并不避讳其祖父之名。 因此,王羲之可能并不一定避讳曾祖父的名字。 如果王羲之不避讳览字,《兰亭序》中“每揽昔人兴感之由”与“后之揽者亦将有感于斯文”这两处,按其文义,都应该直接写为览,这里写成揽,是什么意思呢? 按《兰亭序》书迹中,有很多使用通假字的情况。钱基博先生所著《中国文学史》中,录有改正通假字之后的《兰亭序》全文,比对如下: 修稧事也(稧通禊) 此地有崇山峻领(领通岭) 悟言一室之内(悟通晤或寤) 虽趣舍万殊(趣通趋) 怏然自足(一说笔误,应为快然自足) 及其所之既惓(惓通倦) 亦由今之视昔(由通犹) 既然王羲之在书写过程中屡用通假字,揽字也有可能是一个借用的通假字。 揽字《说文解字》没有收录,后来多认为《说文解字》中收录的擥字,俗写作揽(王筠《说文句读》),其本义是撮持、敛置,又引申为总揽、聚揽之义。把擥(揽)的字义代入《兰亭序》,似乎也可以说通。“后之揽者亦将有感于斯文”——可以是指把写有《兰亭序》的这张纸持在手中的时候,也将引发对文章的感怀。“每揽昔人兴感之由”,结合下一句“若合一契,未尝不临文嗟悼”——可以是说总揽所有前人兴起感怀的由头,如果“合一契”,没有不“临文嗟悼”的。裴松之注《三国志》,引用东晋孙盛著《魏氏春秋》,说诸葛亮“夙兴夜寐,罚二十以上,皆亲擥焉”,这里的擥也是同样的意思。 而且,揽字本身也有看的意思。《庄子·在宥》:“此揽乎三王之利”,汉代枚乘《七发》:“流揽无穷,归神日母”,乃至明代《徐霞客游记》:“揽洞前形势”,都用的是以揽为看的意思。从这个角度说,王羲之书写揽字,可能只是如前面那些字例一样,写了一个通假字而已。 下面再说说第二个疑问,即王羲之为曾祖王览避讳,把览字改写成揽,可能并不违反当时的改字避讳规范。